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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五章 得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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毕方目送着幺歌下山以后,便立刻转身回屋去找竹染问话,可她进屋之后却见他脸上尽是落寞地坐在床上,他手里握着那只刚被幺歌丢弃的簪子,虽然眼瞎可目光却始终望向屋外,像是在期待着什么,毕方只一眼便看穿了他的心思,他在等幺歌回来。

毕方站在床边一声不吭地看着他,像是是在等他主动开口跟自己解释,可竹染对刚才的事情只字未提,只是先问了她一句:”她走了吗?“

毕方冷声道:”已经下山了。“

话音刚落,只见他神情骤变,冷若凝霜的脸上突然露出一副痛苦不堪的表情,而下一秒,他竟挥手对着自己的胸口狠狠地锤了下去,随即从口中喷出一口鲜血,溅了一地。

”你这是做什么!“毕方见他身子一歪险些摔下床去,急忙上去扶住,却被他反手推开。

毕方被他推得后退一步,接着愤愤地对他道:”怎么?连我也要赶走吗?“

竹染一手捂着自己的胸口,艰难地在紧咬着的牙缝间挤出一句:”你不该告诉她这些,更不该由着她在这里胡闹。“

毕方连忙解释道:”虽然我不清楚你是怎么发现的,但这个主意可不是我跟她提出来的,是她自己发现了这个办法,我从一开始就将她的提议否决了,可她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,跟你一样倔,你觉得我劝得动她吗?“

沉默半响后,竹染总算是拾回了些许冷静,他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迹,对毕方吩咐道:”告诉陆吾他们,从今日起,不准幺歌再踏入昆仑山半步。“

毕方气道:”你这又是何必呢?她现在已经放弃了,你再这样将她拒之门外,是打算到死都不再见她了吗?“

竹染淡道:”不见总比让她乱来再丢了性命要好。“

毕方愈加气愤地道:”那你可曾想过她的感受,你是打算让她像你当初一样,连你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,余生都只能活在遗憾中吗?你明明那么在乎她,现在又为何要这么狠心地折磨她,折磨你自己呢?“

”竹染,你究竟是怎么想的?“

竹染淡道:”我只是想要她好好活着。“

毕方郁闷道:”你不会真的以为这样就可以让她放弃要救你的想法,对你死心了吧?“

竹染苦笑道:”当然不是......我死后,麻烦你再帮我做一件事。“

毕方愣道:”什么事?“

竹染犹豫了很久,才道:”我死后,别让幺歌知道,直接将我的尸体丢进昆仑虚吧。“

毕方顿时像被气炸了一样,指着他的脑门高声斥道:”竹染你疯了吗?“

”......“

”我说这段时间怎么开始对自己的生摆出一副死无关紧要的态度,我当你是有什么好的法子能让那丫头对你死了心,原来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她在你死后再记起你。你为了她真的什么都不在乎了吗?你为她做的已经够多了,连自己的命都快要搭进去了,难道还不够吗?现在就连自己存在的一切都要舍弃吗?!“

竹染依旧淡然地道:”不够,我希望的,是她可以一世安好。“

毕方无奈地摇了摇头,道:”既然如此,那你当初又为何要与她……“

”什么?“

毕方欲言又止:”没什么......你可要想好了,这样一来,你便再也无法转世,更别说再见到她了。“

竹染了当直接地答道:”我知道。“

毕方破口大骂道:”疯子!“

竹染笑了笑,道:”你才知道?“

说罢,他便闭着眼躺回到床上,对毕方道:”我累了,记得帮我传话给陆吾他们,你们也别再白费力气了。“

毕方直接摔门而出,房间里又只剩下了他一个人。

幽暗的房间里,竹染将整个身体都蜷缩了起来,他现在满脑子里想的都是幺歌在被刺破心脏的那一刻,会有多么的痛苦,这种感觉他最清楚不过,更何况她之前就已经被殷辛刺伤过,现在再次受伤,恐怕会更不好受。

可他现在能做的,却也只有用那些难听的话来把她气走,否则等到他死后,毕方又怎么可能瞒过幺歌,将他的尸体带到昆仑墟呢。

其实,幺歌临走前对他说的那句话,也正是他一直想对自己说的,若他能料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,或许他早就应该结束这场闹剧了。

......

幺歌刚走出山门就被不知从哪飞过来的鲲鹏拦在了前面,她迟疑了一下,才迎了上去,跟它打听道:”是毕方叫你来的?“

然而这只鲲鹏却突然像是很不耐烦一样,它根本没有理会幺歌的问题,直接低下头用嘴叼住幺歌的衣服,接着猛一甩头将她丢到了自己的背上。

还未等幺歌反应过来,只觉得自己的双脚突然离地,继而腾空飞起,她当时差点以为自己要被它给扔了出去,可当她回过神来时,自己已经落在了一堆柔软的羽毛里。

之后鲲鹏便再无动作,看样子是在等幺歌的指示,她想了一下,然后拍了拍它的后背道:”先送我回殷国吧。“

鲲鹏收到幺歌的指令后,立刻振翅飞起,然后带着幺歌往殷国的方向急速行去。

半刻后,幺歌指使着它在殷城外的一片荒郊落下,而鲲鹏将幺歌放下后却并没有返回昆仑山,而是朝着殷国的后山飞了过去,想必它这是要去后山藏起来了。

幺歌猜想:”应该是毕方让它留在这里,以后好方便叫它带我回昆仑山的吧。“

......

过了城门后,便是她和竹染曾经一起到过的那个镇子了,幺歌仅凭着脑海中那几段模糊的记忆,在镇上兜兜转转了大半天,才终于找到了曾经为他们算过命数的那位神秘女子,幺歌看到她后反倒有些意外,还以为她会跟画本子里所描述的那些世外高人一样,被她遇到过一次后便再也不会出现了。

幺歌走到她的面前坐下,那女子静静地看着幺歌,先道:”姑娘是要算命吗?“

幺歌瞧着她的反应,对于自己的出现竟没有表现出半点意外,也不知她是已经忘了之前见过了,还是早就知道她会再回来找她。

幺歌调侃道:”你之前不是说参不透我的命格吗?“

那女子微微一笑,道:”那日确实如此,但如今姑娘的命格却已然清晰明了,想必姑娘这段时间经历了不少事情吧。“

幺歌听她这么一说,忽然觉得背后一阵发冷,有一种被她看穿的了的恐惧。

她故作冷静道:”我今天不是来算命的,我想找你打听一些消息?“

那女子道:”姑娘想要打听何事?“

幺歌直言道:”你当初既能参透竹染的命格,想必你应该也是个修为颇深的神仙吧。“

那女子忽然笑了起来,掩面的白纱下传来一阵银铃般的悦耳笑声,她道:”姑娘是想从我这里寻求一颗上神之心吧。“

幺歌顿时惊讶得像头顶炸了个响雷,她愣着两只眼睛看着那女子,结结巴巴地道:”你.....你怎么......怎么会知道?“

那女子依然毫不收敛地笑着对幺歌道:”我既然能看透姑娘的命格,那么,姑娘的事情我自然也是都知道的,只不过有些事情,不可说罢了。“

幺歌急道:”那你可以帮我吗?我现在真的很需要它!“

那女子果断地摇了头,对幺歌道:”姑娘,有句话不知你听说过没有,在这世上,每个人的命里都有一杆用来衡量得失的秤,得到的越多失去的也就越多,凡人如此,神仙亦是如此。姑娘要救的那个人,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,而他现在所面临的正是他愿望实现之后所要为之付出的代价,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。在这件事上,你不能插手,也没有办法插手,就算我现在真的将一颗上神之心放在你的手上,你也同样救不了他,这就是他的命数,也是你的命数。“

幺歌道:”你的意思是,无论我做什么都救不了他?“

那女子点了点头,幺歌又问:”所以我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,却什么都不能做吗?我欠了他这么多,可你却告诉我,我还不了,不能还,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公平得失吗!?“

她竟又点了点头,然后对幺歌道:”冥冥之中自有定数,有些亏欠并不是你以为有,它就真的会存在。“

幺歌刚要反驳却被她打断了:”姑娘,你该回去休息了,希望你还能记得曾经许下的承诺,还是做你该做的事去吧。“

那女子的这句嘱咐宛如余音绕梁,幺歌瞬间被拉扯进了无尽的回忆之中,她曾经许下的承诺是什么?她该去做的事情又是什么?

而当幺歌回过神来时,那女子已经同她面前的摊子一起凭空消失了,只留下她自己呆呆地站在一片空地上。

幺歌顿时大脑一片空白,天旋地转般的眩目瞬间涌了上来,她脑袋一沉,面朝着地面摔了下去,好在被路过的人给接住了。

幺歌坐在地上,恍惚间她抬头看了一眼那个人的脸,发现他居然是竹染!

但很快幺歌便意识到,这人绝对不是竹染,她勉强保持住清醒,试探着对他道:”周珷?“

周珷点了下头,对幺歌道:”你没事吧?我先送你回去。“

在确认他真的是殷辛的好兄弟周珷之后,幺歌也便是放心了,坐上他的马车后便立刻昏睡了过去,当她再醒来时,自己已经回到了澜星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