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用了！”林韵音下意识推辞道，但是话音未落，谢姝苏就握紧了她的手臂将她往马车上推，道：“快些走吧！”
车轮滚滚，飞扬起一地纷纷扬扬的尘埃。
很快便到了布行，谢姝苏率先下了马车，与林韵音一同进了布行挑选布料。
林韵音傻愣愣地看着她片刻，才蓦然反应过来，脸上浮现了一抹浅浅笑意，取笑道：“说什么给我来挑选布料，明明是陛下马上就要赐婚你与世子，所以你才先来挑选做绣品的布料！”
大祁的女子出嫁都要自己亲手买些绣品，林韵音以为谢姝苏来也是这样的目的。
“我才不是呢！”谢姝苏斜睨了她一眼，伸手轻轻戳了戳她的脑袋，道，“你以为我和你一般心中只有这些吗？我是要给我祖父买布料做衣衫。”
她这个人最是受不得别人恩惠，谢鲲给她银两，她便想挑一身好的衣衫给谢鲲。
林韵音恍然大悟，随即八卦地凑近了谢姝苏，神色暧昧道：“听说世子回来了，你什么感觉？开不开心？”
“阿音！你也愈发八卦了！”谢姝苏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，“世子对于你们来说是仙人是不可触及的人，可是对于我而言，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随时可以见到的人啊，有何可欢心的？”
“你真是想气死我！”林韵音嘟起嘴，不满地歪过头，“不就是有一个世子疼你爱你吗？哼，在我面前炫耀！”
谢姝苏哭笑不得地望着小孩子脾气的林韵音，拿起一匹流光溢彩的布匹捧至她面前，道：“好了好了，你且看看这匹布你喜不喜欢？”
林韵音到底是个女孩子，见到这种漂亮的布匹顿时忘记自己的火气，忙点头道：“好看，我想拿这个制衣！”
谢姝苏点了点头，朝店铺伙计道：“你给我把这两匹布料装起来吧。”
店铺伙计忙不迭应了，亲自抱着布匹出了门送两人上了马车，这才目送马车离去。
谢姝苏想到自己这些日子还没有好好逛过建康，便朝林韵音道：“阿音，你陪我逛逛吧。”
“好啊。”林韵音点头，随即想起了什么似的，道，“你在建康也没有什么朋友，我该不会是第一个陪你逛街的朋友吧。”
谢姝苏颔首，沉声道：“往日确实没什么人陪我逛过街。”
“真可怜。”林韵音用一双闪烁着星光的双眸可怜巴巴地盯着谢姝苏，“你在谢府恐怕也过得不好，又处处被你大姐欺负，我都难以想象你是怎么熬过来的。”
谢姝苏看着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林韵音，叹了口气，“阿音，你又多想了。”
林韵音却对她的贱奴生活格外感兴趣，道：“你当贱奴的时候，是不是也很难熬？那个时候，有人陪你吗？”
“有啊，我娘亲。”谢姝苏掀开帘子准备下马车，“不过她很快就要来阳翟了。”
林韵音兴高采烈地点了点头，道：“那就好！”
说罢，她也下了马车，见了周遭的首饰摊子与脂粉铺，又将方才所问的话抛至脑后，笑道：“你总是素颜淡妆，走，我带你去最好的脂粉铺买些水粉胭脂！”
说罢，拉着谢姝苏前去了胭脂铺。
胭脂铺中香气扑鼻，众多小姐们正在挑选水粉胭脂，谢姝苏前世在皇宫之时上品的水粉都见过，便有些兴致淡淡地看着陈列的普通水粉，淡淡道：“这些水粉都是铅粉所制，虽然能够美白，但是也容易伤肌肤。上好的水粉是用米磨成粉，加入珍珠粉、花汁儿，制为水粉既不伤肌肤又美白。”
“是吗？”林韵音家中在建康并不富裕，只用过寻常的铅粉，虽听其他小姐说起过上好的水粉，但是她也未曾用过。
“改日我送我们谢府的水粉给你，这里的水粉只算寻常之物，走吧。”谢姝苏说完之后便准备离开。
而正在这时，从柜台之后走出来一个美娇娘，娇声笑道：“小姐看样子是对水粉研究很深了？可知我们这胭脂铺已经是建康数一数二的铺子了，您这样三言两语就将我们铺中的水粉贬得一文不值，是否太过武断？”
谢姝苏循声望去，只见一个美娇娘懒懒地斜倚在柜台上，三千发丝只用一根红丝带挽起，身着一袭灰色外衫，露出一抹鲜红的抹胸，妩媚动人，只一眼便令人面红耳赤。
谢姝苏歉意地摇了摇头，道：“方才失礼并非故意，还请您不要计较。”
“小姐既然是懂水粉之人，奴家倒是想向你讨教一番。”美娇娘并不计较谢姝苏方才口中的点评，反而别有兴趣地望着谢姝苏，盈盈施了一礼。
她这样知书达理，谢姝苏反倒不好意思起来，不过片刻，她突然心中闪过一个主意，上前道：“小姐您可是管事的？我倒是有一个方子，倒是可以卖给你。”
“哦？”美娇娘没想到这个小姑娘竟然开口就是买卖，便笑道，“奴家便是这胭脂铺的掌柜，你叫我芸娘就好。不过你所谓的方子，我又怎知真假呢？”
“芸娘若是相信我，我们可以室内谈谈。”谢姝苏含笑盈盈道。
芸娘愣了片刻，眼前少女的自信与淡然一看便知不是俗人，反正一见也没有什么损失，她便含笑道：“好，姑娘这边请。”
内室之中，桌上的水晶香炉袅袅升起淡不可见的白雾，幽香扑鼻，谢姝苏道：“这方子是我从波斯得来的，不过十分珍贵，若是我卖给芸娘，你要拿什么酬谢我呢？”
“自然要听方子值什么价位了。”芸娘遮住唇轻声笑道，“小姐还没有说出方子便要谈价格了，是否太过着急了一些？”
谢姝苏不慌不忙道：“我这方子在咱们大祁还没有出现过，若是告诉了您自然是泄露了出去，所以要格外慎重。若是芸娘你用了我的方子，将来每卖出一盒便给我提一成的价格如何？”
芸娘见谢姝苏娓娓道来，便点头道：“若真是有用，我自然会答允。”
“那就好办了。”谢姝苏点头道，“用栗米磨成粉末，再加入蛋清与珍珠粉，放入高温蒸煮而成花瓣露水，搅匀后，用木模印成椭圆形，放在阳光下晒干，名为鹅蛋粉。”
“鹅蛋粉？”芸娘心中沉吟片刻，其实她并非没有见过好的水粉，只是谢姝苏说的她从未听过，便好奇道，“但是栗米所制的水粉，远不如铅粉来的妆感自然。”
“所以我让芸娘加入蛋清。”谢姝苏道，“寻常水粉总是会飞粉，加入蛋清便可使粉质紧密，再加入珍珠粉，不仅能够美白，更对皮肤有益，再加入花汁儿，更是香气扑鼻。”
这是她前世在宫中所用的水粉，是萧郅为了讨她欢心从波斯买来的，后来波斯战乱，她便让宫人们研究出剩余的水粉成分炮制而成。
她很笃定，此时的大祁还没有这种做法。
芸娘想了片刻，便道：“回头我让我工人们制成一试便知。”
“好。”谢姝苏颔首道，但是她面上扬起了淡淡的笑意，“口说无凭，麻烦芸娘你给我写封信留个凭证。”
“你这丫头年岁不大，心思倒是不少。”芸娘险些笑出声。
谢姝苏的眼神镇定如水，林韵音吃惊地望着她，她也没有想到谢姝苏竟然能够想出这些法子，便震惊道：“苏苏，你怎么会这些东西？”
谢姝苏却只是淡淡地瞄了她一眼，道：“等会再与你说。”
说罢，她看向芸娘，从善如流道：“我一个小姑娘，若是没有凭证，仅凭一张嘴就说卖给了你胭脂铺的方子，又有谁会信呢？芸娘，你应该很懂这个道理，请您立一封字据吧。”
芸娘很是欣赏地看着谢姝苏，点了点头，“好，当然可以。”
说罢，命侍女拿出纸笔来，龙飞凤舞地写下了一封字据，谢姝苏看了字据内容无误，便大大方方签了名字，这才抬首望向芸娘，眼珠犹如黑色的夜空深邃神秘，道：“我是丞相府的二小姐，芸娘若是想要找我，便去府中寻我便是。”
芸娘吃了一惊，她没有想到眼前的女子竟然就是建康有名的谢二小姐，不由细细打量了一番谢姝苏，随即笑道：“怪不得有这通身的气度呢，原来是谢府小姐，奴家有礼了。”
“芸娘不必客气。”谢姝苏的语气寻常，若是只看她的行为，丝毫看不出她就是传闻中那个能够令几位王侯变了颜色的少女，反倒形如一个普通人。
但是芸娘可没有这般想，她身为官宦之女，将来又是准世子妃，竟然来卖给自己这种水粉秘方，行为不可谓不匪夷所思。
她不由蹙眉道：“这水粉我还从未见过，谢小姐是从宫中得知么？”
“非也，如今宫中也没有这鹅蛋粉，是我昔日见到一个波斯人，她好心告诉我罢了。”谢姝苏好整以暇地伸手提起桌上的紫砂壶为三人倒了茶水，缓缓饮了一口，才自嘲笑道，“只可惜我是个市侩之人，眨眼就将这方子给卖了出来。”